片帆西去,一聲誰噴霜竹。

我來吊古,上危樓、贏得閑愁千斛。虎踞龍蟠何處是,只有興亡滿目。柳外斜陽,水邊歸鳥,隴上吹喬木。片帆西去,一聲誰噴霜竹。

卻憶安石風流,東山歲晚,淚落哀箏曲。兒輩功名都付與,長日惟消棋局。寶鏡難尋,碧云將暮,誰勸杯中綠。江頭風怒,朝來波浪翻屋。

辛棄疾 (1140-1207),南宋詞人。原字坦夫,改字幼安,別號稼軒,漢族,歷城(今山東濟南)人。出生時,中原已為金兵所占。21歲參加抗金義軍,不久歸南宋。歷任湖北、江西、湖南、福建、浙東安撫使等職。一生力主抗金。曾上《美芹十論》與《九議》,條陳戰(zhàn)守之策。其詞抒寫力圖恢復國家統(tǒng)一的愛國熱情,傾訴壯志難酬的悲憤,對當時執(zhí)政者的屈辱求和頗多譴責;也有不少吟詠祖國河山的作品。題材廣闊又善化用前人典故入詞,風格沉雄豪邁又不乏細膩柔媚之處。由于 辛棄疾 的抗金主張與當政的主和派政見不合,后被彈劾落職,退隱江西帶湖。

譯文注釋

譯文

我來憑吊古人的陳跡,登上高樓,卻落得愁悶無窮。當年虎踞龍蟠的帝王之都今在何處?滿目所見只是千古興亡的遺蹤。夕陽斜照著迷茫的柳樹,水邊覓食的鳥兒急促地飛回窩中,風兒吹拂著高樹,掠過荒涼的丘壟。一只孤獨的船兒在秦淮河中匆匆西去,不知何人把激越的寒笛吹弄。

回想當年那功業(yè)顯赫的謝安,晚年被迫在東山閑居,也被悲哀的箏聲引起傷慟。建功揚名的希望都寄托在兒輩身上,漫長的白日只有消磨在棋局中。表明心跡的寶鏡已難于尋覓,歲月又將無情地逝去,誰能安慰我的情懷共飲酒一盅?早晨以來江上便狂風怒號,高浪似要翻倒房屋,真令人憂悚。

注釋

念奴嬌:詞牌名,又名《百字令》《酹江月》等,雙調(diào)一百字,前后闋各四仄韻。

賞心亭:位于建康下水門之上,下臨秦淮河,是當時的游覽名勝,辛棄疾特愛登此亭眺望。史留守致道:史正志,字致道,揚州人,高宗時進士,除樞密院編修。宋孝宗乾道三年至六年(1167—1170)知建康府,兼建康行宮留守、沿江水軍制置使。留守,即行宮留守,宋室南渡初,高宗一度駐蹕建康,故稱建康為行宮。

吊古:憑吊古跡。

危樓:高樓,此代指賞心亭。

斛:度量容器,古人以十斗為一斛。

虎踞龍蟠:形容建康城地勢之險要,氣勢之崢嶸。

興亡:指六朝興亡古跡。偏重于“亡”。

隴:田埂,此泛指田野。喬木:高大的樹木。

片帆:孤舟。

噴霜竹:謂吹笛。噴,吹奏。霜竹,秋天之竹,借以指笛。

安石:謝安,字安石,東晉著名政治家。風流:指謝安豐采照人,英才蓋世。

東山歲晚:謂謝安晚年。

淚落哀箏曲:晉孝武帝末年,謝安位高遭忌。

“兒輩”二句:言謝安將建功立業(yè)的機會都交付給兒輩,自己惟以下棋度日。

寶鏡難尋:喻知我者難覓。

碧云將暮:言天色將晚,喻歲月消逝,人生易老。

杯中綠:杯中酒。

波浪翻屋:形容水勢洶涌浩大。

創(chuàng)作背景

公元1168年(宋孝宗乾道四年),辛棄疾任建康(今江蘇南京)通判,當時他南歸已經(jīng)七個年頭,而他期望的抗金復國事業(yè),卻毫無進展,而且還遭到朝中議和派的排擠打擊。詞人在一次登健康賞心亭時,觸景生情,感慨萬千,便寫下此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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